禹州烙印:上世纪70年代的童年时光

割青草,不但现在城里的孩子没见过,就连农村的孩子也没干过了。是啊,家里水泥地面平平展展、干干净净,弄些杂草放哪里?干啥用?再说了,现在农村大多数家庭既不养鸡,也不喂猪,更不沤粪,这青草别说下力气去割,就是白送也没人要。
可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童年时光,割青草一直伴随着我的成长,它让我懂得了生活,带来了欢乐。
那时候,我们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在本大队的学校里上。家里规定,每天下午放了学,必须去割一篮青草回来,一是喂猪,节省猪食儿;二是沤粪,积攒起来挣工分。其实,不但是我家,其他伙伴儿们也都有同样的任务,所以,这放学后割青草,也就成了我们每个小伙伴儿的必修课。
割青草是辛苦的。我们要挎起一个用白蜡条编成的荆篮,拿着镰刀或小铲子,来到河边、地边、庄稼地里,弯下腰一棵一棵地割,割满一把放一起,最后是一堆一堆的一长溜。累了,就直起腰缓缓气,用衣服袖子擦擦汗。等割得差不多了,就一铺一铺收起来,装篮子。这装篮也有学问,先按满篮筐,再在篮子上边左右两侧一层一层压茬装。草梢朝里,梢薄装的多;草根朝里,根大装的少。直到把篮系儿(两头固定在篮子两侧供手提的弯成半圆形的木棍)塞满,就用胳膊挎着或用镰把儿背上这几十斤重的一篮青草回家去。路远了,还要在半路上靠着与腰差不多高的堰边儿,把篮子放上去歇一歇。之所有要找堰边儿,是因为篮子放到地下再?起来,这一米多高的距离最费劲,靠堰边省力气。
割青草让我学到了很多知识。哪是小麦?哪是棉花?哪是谷子?哪是芝麻?哪是高粱?哪是茭草?哪是玉米?哪是大豆?哪是红薯?哪是花生?哪是豌豆?哪是扁豆?等等,这些都是庄稼,不能动。我们邻村一个人外出了几年回来后,处处都想拽文显眼。有一次到荞麦地里干活,他故意指着问:“这红杆儿绿叶儿开白花儿的是什么东东啊?”
气得他爹抡起挑水的钩担就打。他见势不妙,撒腿就跑,边跑边喊:“荞麦地打人啦!”
惹得乡亲们哈哈大笑,“这不也知道是荞麦了?”
草与草也不一样。沟边路边的草人踩羊啃长不大,庄稼地里的草才长得高。汪汪狗一簇簇地往上长,抓地龙顺地生根四下蔓延;蒺藜秧长满蒺藜可扎手,野谷苗高高大大像谷子;猪草秧秧子一拖几米长,荠荠芽满身是刺猪不吃;狮子头流出白水有毒性,可兔子偏偏喜欢吃……
割草还能遇到惊喜。在玉米地或者高粱地里,有时候突然会发现一棵西瓜或者甜瓜,我们叫“屙瓜”。可能是草粪上带来的种子,也可能就是谁吃了瓜去庄稼地里屙屎屙出了瓜籽,正好就拖秧开花,结出了一个连一个的瓜蛋儿。毕竟长得晚、见光少,大多数都不熟,有的没甜味,有的非常苦,可我们一个个吃得津津有味,就感觉跟自己种的一样亲切。
割草更充满了乐趣。我们一大帮子高低不齐的半大小子,说是割草,其实都是聚在一起先说玩,捉迷藏、攻山头、过家家、捉蚂蚱,有时候还会瞅准看瓜老头不注意偷瓜吃。
邻居景禄嫂送给我一对小兔子,我挖了个地窖养着它,每天割的青草先拣嫩的喂它吃。几个月后,它又生了一群洁白可爱的小兔崽,长大后卖了钱,父亲给我和弟弟买笔买本买塑料透风鞋,我割青草就更卖力了。
最刺激的是掏鸟窝。一个大孩子叫孬,他不是上树就是爬井口,总能找到鸟窝,掏出鸟蛋或者没长毛的小虫(麻雀)娃儿。在井口掏鸟窝,有时候身子胳膊够不着,孬就让两个小伙伴在后边每人拉住他一条腿,半个身子伸到井口下用手掏。有一次,他刚刚把手伸进去,就大叫一声“拉——”,腔调都变声儿了。
那两个小伙伴马上用劲往后拉,只见一条长着黑黄花纹小胳膊粗的蛇,随着他蜷回来的手从鸟窝里窜出来,嘴里滋滋响地吐着信子,把我们吓得脸色发白,半天不敢吭气儿。
更开心的是暑假里去湖上洗澡。我们村离海jio(当时很奇怪这个字咋写呢?后来才知道叫海子李)就隔一个村子,有人提议去湖上洗澡,大家都兴奋得欢呼雀跃。
那时候的幸福湖转圈都是土堤,湖边有许多大柳树,湖里种的有莲藕。我们把篮子往湖边一扔,一个个脱得赤条条地跳下去,狗刨一样学游泳。想着荷叶下是莲藕,我们就钻进去用手拔。可莲藕扎得深薅不出,倒是我们身上都被莲杆上的尖刺划出了一道道的血印子……
看着太阳要下山了,这才想起草还没割一根呢,一个个舍急慌忙地穿上衣服,就像俗语说的“二胡腾拾柴火,啥也不啥”一样在湖边胡乱割起来。有一个小伙伴懒得下力,就想孬点子,折了几根桐木棍横在篮子口把下边架空,上边塞满青草盖起来,可刚到家,就撒丫子地跑了出来。只见他爹举着一只破鞋边追边骂:“你小子成精了,敢诓大人?今黑你敢回来,看我不打烂你那屁股!”
原来他那小把戏被家里大人发现了,惹得邻居们哈哈大笑,这也成了村里大人小孩儿多年的笑谈。
割青草的岁月,让我知道了生活的艰辛和不易,更留住了我童年的喜悦和快乐,也教会我善待人生,知足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