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人揣思的“飞蛾扑火”

    “是否,冥冥之中注定你我,没有结果,为何还要飞蛾扑火,是被情所困,是为爱蹉跎?是傻是对还是错……”。车载音响里传出来这首颇觉缠绵悱恻的歌曲,让人心绪不由缥缈而起,刹那间,对不顾死活追求爱情缠绵的飞蛾的悯怜与不舍情绪弥漫车内。
    “飞蛾扑火”如果放在不同语境,解读意味大不一样。从歇后语角度而言,飞蛾扑火的后缀要么是自取灭亡,要么是惹火上身,或者引火烧身。自取不堪和自找死路确实难以为人看重。但放在追逐光明、追求爱情的氛围下,其情感就立马充盈动人。“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连自己身体被燃也不吝啬的向往和追求,体现出的哪里还有无奈和莽撞之惑?恐怕只有一种不管不顾的浪漫理想、追求美好的悲情壮烈及虽死无憾的凄美决绝。倘若人间有此爱,为之可放下和舍弃一生,不更是一种世间绝唱的奇绝魅音?人们常说,躯体的失去是彷徨无奈的,惟有情感与精神的留存才是伟大和动人的,如此而言,飞蛾扑火,看似傻乎乎的选择之下,动人之处又岂是一两句话和一两句歌词所能承载的?
    小时候,我确实在煤油灯下看过飞蛾扑火的情景,也端详过灯泡下飞蛾绕灯的迷乱。几只飞蛾由远及近,围绕着微弱闪跃的小小灯苗,一圈又一圈盘旋,然后总会越来越接近火苗,不经意的轻微“哧拉”一声中,总有一只飞蛾不知哪边的翅膀就会被引燃,随着火苗边沿跳跃的弧线淡淡不经意地一个伸缩,看不清的火星就会在与飞蛾的轻触中融入其弱如纱衣、触之成粉的翅膀,刹那间翅膀快速融化,来不及旋起的飞蛾就断线一样慢慢坠下。小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轨迹,但分明能感到内心猛然就空了一般,眼睛不由被飞蛾下坠的影子拽着往下游走。一旦飞蛾软触但却犹如轰然坍软及桌面时,心里犹如听到了沉闷的“扑通”一声。但此时飞蛾是没有香消魂散的,而往往是痛苦地在桌面上噗啦噗啦地用残存的翅膀挣扎,挣扎……慢慢的瘫软了!现在想想,如果飞蛾扑火是一种对爱情与光明的义无反顾,但在最终意识消失之前的这段痛苦蠕动,是不是也是一种看穿了爱的模样、体验寻求光明的痛楚过程后的大彻大悟呢?但这种大彻大悟,恐怕与那种过程性的苦苦追寻相比,与义无反顾而不得的焦灼与烦恼相比,与接近梦幻方觉唯空的刹那结局相比,痛苦估计大得多,也深得多,凄惨无比得多。小时候不知道深入观察,也没有显微镜等工具,此刻想想,扑火后奄奄一息的飞蛾,双眼不知道是不是紧闭了,而闭上了的眼角旁,是不是也有若有若无的泪滴或者丝丝泪痕。
    想象的美颜,总抗不过现实的骨感残酷。只要撞上实打实的科技,一切美丽憧憬都会变得意兴阑珊。“飞蛾扑火”的美好也引发了不少科学家的注意。于是从专业和科学的角度进行也催生了解说的热情和关注。
    生物学家、昆虫学家等等的专业解读,让“扑火”由凄美逐渐走向寡然真实。从专业角度而言,有生命的个体,惜命恐怕是一种本能。而飞蛾虽然没有高级思维能力,但轻易也是不会自杀的。事实上,趋光才是昆虫界的一个常见特性。作为以晚上活动为特性的昆虫,向光而飞恐怕是一种必然的生存选择。一些专业的研究者,更从昆虫并列型象眼、重叠型象眼的角度,推出“光定向行为假说”,推测出飞蛾是螺旋形不断向光源靠近,而从其眼视角度而言,路灯啊等等人造灯源,与其眼视觉中的月亮等差不多。结果可想而知,连人们有时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走向痛苦,何况是一只虫子,一只不知道情为何物、不知道迂回盘旋、不知道趋利避害的单纯小生命……而早在《昆虫记》中,法布尔也记载,如果雌蛾和灯火放在同一个房间,绝大多数雄蛾仍然会被灯光吸引,并无视雌蛾的存在向光而飞。所以,面前就是心仪的美好得她了,雄蛾难道是有病或者性别意识消亡?说白了,无非就是向光无畏而已。

    好多的凄美悱恻,是经不起理性钢锤的苍白敲打,更无法面对理性解读的诘问与质疑。就如现实中一个人为了心上人日思夜想,内心焦灼,或者梦寐辗转,孤寂成枯槁,但如果让其把伊人年迈时的无奈放在眼前,估计内心顿时无言,除非是那种真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捏一把泥儿”式的千古爱情。但不管怎么样,美好的就让其美好吧,最起码我觉得,飞蛾不管是为了什么,但扑火的义无反顾和至死不渝还是让人钦敬有加的。而且这种螺旋式围绕着“死亡女巫”而不管不顾、毅然决然的态度,和宁可粉身碎骨也决不改变袅然姿态,只为那一抹光明磊落、为情而殉的美好意境,历经百代千年,必然仍为世人感动不已且历经岁月沉淬,却依旧娇艳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