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异乡知己
老唐,名仁和,陕西安康人。
老唐来禹州一年有余,对禹州方言仍不求甚解。有次停车,我说:“你扎的不老肯边……”意即让他把轿车再向边沿处移移,他竟非常困惑,不知所以,我不得不进行解释。事后,他问安阳的女婿懂不懂什么叫“不老肯边”,女婿答曰不懂。他大笑:“你们河南的都不懂,况我这个外地人?”
老唐是教数学的,陕西师大数学系毕业,在教育战线上奋斗了大半辈子。他为人乐观、和善,和我们很是投缘。
有一次半夜二、三点钟,老唐给我打电话,说小便尿血,疼痛难忍。由于司机不在学校,他爱人又没在身边,一个六十左右的人,身在外地,举目无亲,很让人担心。我接到电话,二话不说,匆忙起床,拉着他去市区医院就诊。
学校在文殊镇北沟村,离市人民医院25公里左右。我的眼睛有点儿近视,校车的远光灯效果不好,夜里开车很是吃力。我们小心翼翼,沿着燕磨路行驶。由于经常过大车,燕磨路坑洼不平,开得太快不安全又担心太过颠簸,他承受不了;太慢,又担心影响病情。到绳李时,我们折向禹神公路方向。到赵庄附近,前挡风玻璃已变得模糊不清,不得不停车擦拭。到禹神公路后,车速加快,很快到达市人民医院。
在急诊科,我忙着办手续,看他已疼得满头是汗,仍强作镇定。好在他及时就诊,疼痛很快控制。之后,输液治疗。那天,我陪他到第二天7点多,直到学校司机接替,我才返回学校。
老唐喜欢饮酒、登山、吟诗。老唐酒量一般,但喜欢喝酒小聚。初来禹州,为了遮掩酒量,他把陕西的酒令搬过来,酒令又多又长,而且自己还不先喝。我们被他骗了很多次,慢慢发现其中玄机。
后来再饮酒,我们就说按禹州规矩来。倒酒,先喝为敬,喝几杯才能敬几杯。因酒量有限,他很快原形毕露。为了保护他,我劝道:“你喝不了那么多时,第一杯可以喝不尽,但第二杯必须喝完,这是我们当地的规矩。”自此以后,他总是第一杯不饮尽,还振振有词,说是我说的,是你们当地的规矩,你们不能欺负我这个外地人。
他对白酒情有独钟。能开车几千里拉着酒坛子,和我们对酌共饮。为了见证陕西正宗名酒——西凤酒,他专门从老家购买上等的西凤酒,并给我们介绍西凤酒的醇香特色。
周末学生离校时,在他居室的小客厅,一张桌子,几个凳子,几碟下酒菜,我们就能喝得不亦乐乎。大家把酒话桑麻,闲扯东长西短。他饮酒微醺,一改平时样子,滔滔不绝。
有一次他说:你们文殊有一条河叫蓝河,我们老家也有一条河叫岚河,同音不同字,真是缘分呀。我上网一查,果真如此。不过,他们的岚河更具诗意,岚的字义是山里的雾气。一想到一条清澈的河水,雾气腾腾,犹如仙境,就不自觉地向往。
有次在铁山岭饭店聚会,他喝醉了,说你们吃的可是我们那里的河水呀。起初,大家认为他在吹嘘说大话。于是,他就扯起秦腔的调调,抑扬顿挫地介绍其中的缘故。
他家住岚皋县,风景秀丽,景色宜人。岚皋,因岚河而得名,意即水边的高地。山多,水多,平地少。岚水是丹江的支流,南水北调就是从丹江水库引渡过来的。我随即掏出手机,上网搜索,发现他说的确实是实情。
老唐在禹州的几年时间里,利用闲暇,把禹州的名胜古迹几乎游览了一遍。像大鸿寨、植物园、大涧地质公园、张良洞、鸠山张庄红叶谷、逍遥观、神垕古镇、颍河游园等,有些地方他比我都熟。至于禹州的超市、名吃,他更是常客。但,若论起游览最多的地方,当属文殊乌溪河畔、蓝河水库、翟山公园、铁山岭和瓦山了。皂角坪的清真寺、孟湾的秀才楼、文殊的文昌阁、坡街的关王庙、陈岗的古寨墙,也在假期留下了他的身影。
有次假期,我们去鸠山看红叶,面对崎岖的山路和陡峭的山坡,他不顾耳顺之年,毫不退缩,始终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而且,一路走,一路拍照,把禹州美丽的景色留在了手机里。我们有时边走边谈,看到一处妙境,他还会即兴吟诗。
下山的时候,碰到当地村民卖山药,他一看是野山药,感到很珍贵,一下子买了几百块。他说,山药是好东西,回去炖肉吃。满脸的幸福和满足,活脱脱一个可爱的人。
春节时,他会捎一些禹州的特产带回去。比如文殊皂角坪的本地山羊肉和牛肉,文殊葛沟竹园村的柴鸡蛋、乌鸡蛋,神垕的钧瓷,朱阁盛田农业的粉条、芥丝等。我把珍藏的神垕钧瓷茶具送给他,聊表心意。
他把轿车的后备箱塞得满满的,带回去分给自己的亲朋好友,共同欣赏、品尝禹州的特产及佳肴。他也会把陕西的一些风味小吃带回来,当作下酒菜,与我们共享。
由于我比较喜欢写诗,我们就相互切磋交流。他的诗,很有情感,读起来通俗易懂,容易产生共鸣。
我们有时聊起河南、陕西两个文化大省,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豫陕文化同根同源、交相辉映,像两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九曲十八弯的黄河两岸。虽然大学学的专业不同,但并不影响我们谈话的兴致。
我说,你们陕西的历史可以浓缩为八个字:周礼、秦制、汉风、唐韵。你们为中华文化的贡献居功甚伟。他问我:何以如此评价?我解释到:周礼,开启中华民族的礼仪文化;秦制,缔造中华民族的政治制度;汉风,塑造中华民族的威仪强悍;唐韵,构建中华民族的盛世风采。他对我的解读,甚是满意。
我说河南是出圣人的地方,比如字圣仓颉,酒圣杜康,大圣老子,谋圣姜子牙、鬼谷子,商圣范蠡,科圣张衡,智圣诸葛亮,医圣张仲景,画圣吴道子,诗圣杜甫,文圣韩愈。圣人,品德最高尚、智慧最高超之人呀。咱禹州鸿畅山底吴就是画圣吴道子的故乡。
老唐显出神往的表情,我说,周日我带你去瞻仰吴道子墓。他拖着长腔:“你可不许骗人哦。”我回道:“哪里,哪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老唐的专业是数学,数学课讲得无可挑剔。他上课很有气势,讲解到位,书写规范,逻辑清晰,语言流畅,不愧名师风采。由于常年讲课,喉咙微恙,他总是提着小音响,辅助讲课。他对学生很有耐心,且关怀备至。他尤其重视尖子生的培养,经常23点左右休息。
作为学校数学学科的负责人,他还非常重视对年轻教师的培养。他经常听课,积极组织、参加各年级数学备课组的集体备课。对年轻教师循循善诱,和蔼可亲。那几年,学校的数学平均成绩比较好,这与他的付出是分不开的。
他还参与学校管理,负责团委、办公室工作。有时,还负责一个年级。总之,他把自己的大量心血都倾注给了学校、老师和学生。
老唐身体矍铄,人很白净,一双大眼炯炯有神,举止得体,谈吐不俗,年轻时定是一个美男子。我问他:年轻时你帅气又有才学,追你的漂亮女孩多不多?他总是哈哈一笑,不置可否,但那自豪的表情已暴露无遗。他非常注意养生,经常泡一大壶养生茶,慢慢饮用。他的爱人,有时不远千里来陪伴他,两人一同登山、游玩,很是恩爱。
老唐为人厚道,性格直爽,做事洒脱,极具生活情调。虽然平时话语不多,但他的为人却给我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在人的一生中,擦肩而过、过眼云烟的比比皆是。能和睦相处,话语投机,过而不忘,甚至感情笃深者,堪称知己——老唐就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