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钧瓷

    朋友让写写钧瓷审美的文章,斟酌多日无从下笔。钧瓷发展近千年,融入了先哲和历代匠师的思想、技艺,真不敢妄加评说。但生于神垕,长于神垕,从匠人们泥堆旁蹒跚学步到上世纪90年代下岗单干,走出禹州大小场所与人谈话必及钧瓷,把钧瓷当成了介绍自己的一张名片,难道你对钧瓷就没有什么感悟?对钧瓷的美丑就没有自己的见解吗?恍惚中,“另一个我”发问……
    出于对自己审美的执着和尊重,粗浅地谈一些看法。
    首先,钧瓷的美离不开型。在很多场合,我常把钧瓷说成钧器。器者,用具也,能容纳物品。神农耕而作陶,耕是为了填饱肚子、为了生存,作陶是为了用,进而转化为赏器,由物质上升到了精神,古今一矣。钧瓷最初也应是器,储物之用(如:梅瓶、玉壶春本是盛酒之器),既然是盛器就离不开大、阔、结实……所以,后人每谈起钧瓷,都离不开厚重、大器、粗犷。
    当钧瓷发展为赏器以后,就有了收敛,过于粗笨的元素也被细化了。其实讲钧瓷的粗犷是指形体的豪放、不猥琐(拘束、扭捏),不能片面地理解为工艺粗糙是钧瓷的本色。
    因为一件器物置于雅堂,我们老远望去,先感觉到的是它形体的舒服程度,继而才近观釉色。就像看一位美女,先远观,被她的体型、气质所吸引,近而才看其肤色的细腻,衣着的质地等等。
    总之,我喜欢的钧器应该是造型的古朴端庄、简洁大方、线条流畅。其次,钧瓷的美当然是釉啦,没有了釉就妄谈钧瓷了,所以人们常说,型为本、釉为魂。
    早期的钧瓷是以天晴色为主色调的,即使现在也还有一大批喜欢这种色调的人(我也在其中),不是天蓝、不是湖蓝,而是淡淡的白色中泛出微蓝——天晴。我不知道古人为什么追求这种颜色,无意为之、偶尔呈现、进而极化?也许是吧,总之天是广阔的、浩瀚的,是包容的、是伟大的,到现在,我们这里农村的孩子谈及无法比拟的事物时还常说“就跟天一样……”
    历史上的某一天,人们忽然发现,铜加入釉中能在单色青釉上划出一抹彩虹,于是新的历史画卷从此展开了。陶瓷也进入了一个划时代的阶段:疏淡精匀天晴器,富丽堂皇窑变瓷。
    古代钧瓷的窑变是由铁的青色和铜的红色为主色调,在高温流动过程中,相互渗化、掩映折射而反映出来的变化。所以,呈现在器物上是含蓄的、诡秘的,是观之不敢亵渎的冷美,是不能一语道破的深邃……这种审美思想延续到共和国时期的钧瓷。
    晚霭微茫谭影静,残阳一抹淡流霞;烟光凌空星满天,夕阳紫翠忽成岚。这些意象中的成景成像在两大厂的精品中依稀可见,别处却很少发现。
    我反对为了成景成像刻意在釉层上泼猫画虎。梅瓶古代只是酒瓶,被匠师们提炼、净化,成为赏器中的雅物,而刻意制造的景趣反倒把原有的釉色涂俗了。正所谓:雅是对俗的提炼,俗是对雅的模仿。
    其实,窑变不一定非得指颜色的多元和华丽,釉质的莹润、发色的含蓄朦胧,也应是不可缺席的一员,所谓惚兮恍兮。过多的人工技巧远不如混沌欲开的浑融……
    经常听朋友说“我有件钧瓷,窑变得像只蝴蝶或蚂蚱……”只想说,一件经典的传世钧器如果不从它器型的庄严、釉质的浑厚、变化的蔚然上去理解,仅用像什么就能表达它的内涵吗?
    窑变,别的窑口也有,而钧釉的窑变之美应该是它质的莹润、通透;意的空灵、悠远;更像宇宙、像大自然、如诗如画、如玛瑙、如宝石、欲看不透、妙不可言……
    所以一件好的钧瓷作品应该是器型简朴而雅致再附以莹润朦胧的釉衣,观之让人平息浮躁、遁离喧嚣、情闲致逸,真正感受到:开卷即受益,赏钧眼顿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