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溜儿”旋转里的童年

在乡下,人们把陀螺称作“碟溜儿”。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碟溜儿、木枪、弹弓和纸叠的“四角”等玩具是农村孩子过年必备的“四大件”,其中以碟溜儿最具“技术含量”且刺激好玩。

我们玩的碟溜儿多是自制的,这对富于创造性的农村孩子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只是制作碟溜儿的木头有些讲究。俗话说:“榆木疙瘩不开窍。”榆木质地坚硬且不易炸裂,自然是制作碟溜儿的好材料;枣树和柿树的木质稍稍次之,但因为暗藏花纹的缘故,深受孩子们喜爱;再有就是据说能够辟邪的桃木了。当然,在那家具和农具多靠人工打造的年代,质地较为松软的节梢相对容易找来,成材的木料则可遇而不可求,偶然得到一截能够制作碟溜儿的边角料,对孩子们来说是件幸福的事。
一进入腊月,我们就开始着手做碟溜儿了。先是缠磨着大人们给准备一两截原材料,也有家长会帮着弄出个雏形来,接下来的镟、刻、描、镶等环节则多由孩子自己去完成。我甚至于常把做成半成品的碟溜儿装在书包里带到学校,趁课间用小刀在上面刻刻划划。曾有一次,伯父从外面为我带回来一小截红白相间的枣木橛儿,因一时找不到斧子,我直接拿菜刀去砍,刚磨好的刀口都给卷了刃儿,让母亲哭笑不得。
做成的碟溜儿上圆下尖,似鹅蛋般大小,为了让它打起来更“起”,我们还要找来一截黄豆粗细的铁丝,把一头儿放在煤火上烧红,小心翼翼地在碟溜儿的锥尖上烙出个小凹槽,再把提前备好的架子车轱辘里散落的小钢珠放进去,轻轻砸几下,让钢珠外露三分之一的样子,其余部分则紧紧地与碟溜儿楔合在一起。有心的孩子还在碟溜儿的上平面中间摁上一枚图钉,再沿着图钉向外依次用红、蓝钢笔水描绘出粗细不同的圈圈......
打碟溜儿还得有顺手的鞭子。有的孩子图省事,随便找来一根细木棍儿,再绑根二尺来长的破布条就完事大吉,这样的鞭子轻飘飘的,缺乏弹力和柔性,很容易把刚打起的碟溜儿缠“败”。我则从父亲赶牲口用的牛鞭中受到启发,一般选用光滑柔韧、梢部带结节的荆条作鞭杆,这样打起来鞭子就不易脱落;我还请母亲帮忙用不同颜色的长布条搓成粗细适当的彩绳儿,再在下面接一节儿从废旧车胎里抽取的尼龙线编织的鞭稍,这样做成的鞭子结实美观,甩起来虎虎生风,惹来伙伴们许多羡慕的目光。
当时乡村里还没有水泥地,一放寒假,我们就三五人结伴,选择相对平坦开阔、地面硬实的闲置打麦场作“战场”,各自占据一隅当“阵地”,开始了打碟溜儿的“攻防战”。碟溜儿的“起开”环节能否顺利,直接预示着下一步“冲锋陷阵”的成败,所以大家尤为重视。“开”碟溜儿的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用鞭梢在碟溜儿上缠绕几圈,一手握着鞭子,一手捏着碟溜儿,锥体着地,在松开把握碟溜儿那只手的同时匀力抽回鞭子,借着惯性接连抽打几下,使碟溜儿快速转动起来;还有一种则是先把鞭子放在一边,身子前倾、扎好马步,双手交叉握紧碟溜儿,然后扭动双臂,用力旋转并松开双手,确保碟溜儿落地的那一刹那处于转动状态,接着马上拿起鞭子加油助力......无论采用哪种方式,身体协调、眼疾手快都非常重要,稍有不慎就会导致碟溜儿倒地不起而“出师不利”,甚至全盘皆输。
起开的碟溜儿在主人手中鞭子时急时缓的抽打下,一边飞速转动,一边慢慢从原来的阵地中转移出来,逐渐向邻近的其它阵地靠拢,这就避免不了相互碰撞的事情发生,有时两三只甚至更多的碟溜儿遇在一起,这就看谁的转速快、力道强、韧劲足,最后在你挤我扛中把其它碟溜儿挤倒击败,将别的地盘儿完全占领。当然也有“起死回生”的事情发生。旋转中的碟溜儿往往会因地面坑洼不平或鞭子用力不均突然发生倾斜而败相显露,此时,有经验的孩子会临场发力,迅速举起鞭子从倒地一侧连续抽打碟溜儿,直至其重新恢复到正常的旋转状态。
人多的时候,我们还会分成几组进行所谓的“争霸赛”,各组中选择旋转时间最长的碟溜儿再相互竞逐,最后成就一个所谓的“碟溜儿王”。败下阵来的碟溜儿主人愿赌服输,各自从衣兜里掏出一颗糖果、几粒花生或几个拆散开来的小鞭炮作为“赌注”送给胜利者。当然,最后这些东西还是在互通有无中由大家一起分享,快乐溢满每个人的心头......
恍然间三十多年过去,现如今各类组合玩具、电子智能玩具充斥城乡孩子的生活,已经没哪个孩子还会做碟溜儿或打碟溜儿了;市场上售卖的碟溜儿个儿大且样式新颖,有木质、塑胶,还有不锈钢材质的等等,除了作为供人欣赏的工艺品存在,更多的则是中老年人一种纯粹的健身工具而已。儿时过年打碟溜儿的那种欢乐场景,也只能从记忆的长河中去搜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