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麦收

    我跟弟弟站在自家的麦田,等待着收割机的到来,思绪飘到了小时候……
    “业,赖,赶紧起床。”早晨五点多,父亲一边磨镰一边叫着我跟弟弟,在我的记忆里,父亲的麦收就是从磨镰声中开始的,起五更打黄昏是常见的劳作方式,乡下也会给学生放“麦假”。那时候我们还小,正是贪吃贪睡的年纪,磨磨唧唧需要叫上几遍才能起床,脸都没洗就下地去了,坐上三轮车,打着哈欠,带上水拎着几个冷馒头,跟着父母就下地了。
    蹚着露水走进自家麦地,挥动着镰刀就开始了,饿了有馒头,渴了有银花茶。但我跟弟弟还是有所期盼的,中午的太阳像个大火球,晒得人汗流浃背,阵阵热浪烘得人口干舌燥。“卖冰棍,凉甜解渴的冰棍。”推着自行车卖冰棍的商贩吆喝着,有五分的,有一毛的,我跟弟弟哼哼唧唧地要,妈妈不舍得买,爸爸总是不吭声就买来两块老冰棍,我跟弟弟把甜水嗞嗞吸完,直到一点甜味都没有了,就把真正的“冰棍”给他们一人一块,舔着又凉又甜的嘴唇,那种满足无法言语。爸爸不但割得慢,还爱讲故事,一个个传说听得我跟弟弟入了迷。妈妈是个急性子,像小型收割机一样来回穿梭着,每次经过看着我们三个人磨蹭的样子,瞪我们一眼,继续快速收割着,恨得牙痒痒却不敢吭声,因为我们家妈妈怕爸爸(今天为人妻为人母才理解妈妈,那不叫怕,是宽容,是免生气)。
    从收割、蹍麦、拢堆、扬场、摊晒、归仓,每一步都伴随着汗水,也伴随着喜悦,还有我跟弟弟的全程玩耍式的参与。最有乐趣的就是天黑大人在麦场里忙活,我们在麦场里嬉戏,总有做不完的游戏,孩子们的欢笑声就是大人们的“收音机”。而作为这一过程的总设计师,父亲仿佛像个“铁人”,总有着用不完的劲儿。
    四年前的那年麦收,父亲已经病得很严重,但他还是坚持走到麦田,指挥我跟弟弟抢收抢种,交代我们种庄稼的注意事项,平时多给邻居们帮忙……指挥员的地位依然没变。
    父亲走后,弟弟并没有丢下这几亩田地,虽然他工作很忙,也不专业,种地难免有难处,但我知道,那是他对父亲、对童年的无限眷恋。不论是耕种、撒肥、浇水、收割,都会让我们回到从前,仿佛爸爸还在田间地头,奶奶还在家里做饭,每一个场景都会展现脑海。如今地里只有我跟弟弟,奶奶跟爸爸只能去回味。
    我们家的麦田离我父亲的坟很近,朝着父亲的方向,我跟弟齐声地喊:“爸爸,爸爸,收麦了。”在我跟弟弟心里,父亲从未走远。收割机的轰鸣声远盖过我们的呼喊,但父亲一定能听到,能看到,因为他个性要强,总指挥的地位永远无人取代,这依然是属于父亲的麦收,年复一年,直到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