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黄六月麦收忙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在上个世纪70年代我的童年,五黄六月焦麦炸豆的季节,那是真忙。
过了小满,村北边场地上的油菜籽已经收获,正巧赶上下了一场雨,生产队长就组织劳力开始糙场。
饲养员一人牵着一头牛,后边拉着一个四边形木框夹起来的青石石磙,从打麦场的一边开始,一圈一圈地往另一边慢慢转。等碾过两遍,地面压实结了硬皮,就只等麦子进场了。如果遇到天上一直不下雨,那也不能再等,就要组织社员拉水泼场,把地面全部浸湿后,再赶牛糙场。
俗话说:“八成收,十成丢。”这收庄稼可不敢等到十成熟,那样反而会掉籽受损失。队长把西北地岗上、东南水浇地的小麦查看一遍,感觉岗上旱地该动镰了,就在傍晚收工时安排活:“西北地岗上的麦能动镰了,明天一早都去西北地割麦啊!”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队长就“铛铛铛”地敲响了挂在树上的一个生铁牛车轮。社员们拿着镰刀集合齐后,三五成群地步行下地。有的还拉着自家的架子车,因为拉麦子还可以再记一份工分。
即使农活再忙,男男女女几十号人的集体劳动,也都是非常热闹。到了地头,队长开始分工,每人两耧六行麦子,割两个来回刚好完,就可以收工回家吃早饭。
正当大家起劲地割麦时,不知是谁突然轰出来一只野兔,就大声喊叫:“兔子、兔子,快截住!”
正在割麦的几十号人都停下镰刀,直起身子,只见一只兔子顺着身后的麦茬地窜出去。几个年轻小伙有的追,有的截,可哪能跑过野兔?只能看着它跑远了。
等太阳升起来一杆子高,一块地的麦子已经全部割倒。这时候,饲养员赶着几辆铁轱轮牛车慢悠悠地到了地头,妇女们提前回家做饭,男劳力们用桑杈把小麦一铺铺地装到架子车和牛车上,最后用刹绳刹紧,拉回场里垛起来。下一晌,队长再敲钟派工,到别的地块继续割麦,等麦子都割完了,再说打场。
后来,生产队买来了手扶拖拉机,能够在前边带上一部只能割倒麦棵的小型收割机,一次能割两耧六行麦的宽度,社员们才减少了用手割麦的劳动量,但是,小块地或者收割机割不及的时候,还得用手割。这样有个七八天功夫,全生产队近百亩的小麦就全部收完进场了。这时候,如果天下了雨,队长就组织社员犁地抢种。如果不下雨,那就一边安排人抽水洇地,一边组织劳力打场。
队长每天要听天气预报,得知第二天是晴天,就敲钟召集社员们,上午到打麦场去摊场。每个人用桑杈把麦垛摊开,让麦秆尽可能倒立着虚虚地摊在场上,这样能透风,易晒透。晒到快晌午,还要翻一次,让上上下下的麦秆都晒焦。
等吃过午饭,场里的麦杆晒透了,就开始了碾场。几头牛每个挂上石磙和后边拖着的半圆形石板落(lao)子,一圈一圈地碾压,让麦棵麦穗上的麦粒脱落。后来队里有了拖拉机和脱粒机后,就改用拖拉机拉着一组由十几个生铁尖轮组成的镇压器和脱粒机打麦了。等队长看碾压得够数后,就喊起坐在场边树荫下的社员们翻场,用桑杈把麦棵翻过来,继续碾。
等一场的麦秸来回两面碾完后,就可以挑场了。每个人用桑杈先把麦秸抖擞几下,让麦粒落下去,再把麦秸挑起来,堆在场边上。
挑完了麦秸,满场都是混合着麦糠、余子(没脱净的麦穗)的麦籽,社员们抓紧时间开始收场。大家推的推、拢的拢,从四周把这些收获拢到场中间堆起来。
这时候,真正的庄稼把式正式出场,开始了扬场。扬场可是个技术活,它是利用麦子、麦糠、土块、石子的不同重量的离心力原理,借助风力把它们撒到空中分离开来。两三个扬场人站在麦堆一边,各自操起手中木锨,凭着光脊后背来风的感觉,一锨紧接一锨地扬起来,只见“铲起来一木锨,扬起来一条线,飞上去满天星,落下来一小片”,麦子、余子、土块等分别随风落在远近不同的位置。
在麦籽落下的另一边,拿着扫帚打落儿的人紧盯着落下来的麦籽,眼疾手快地把没有分离开的麦余子轻轻地掠到一边。等一大堆麦子扬净,一座金灿灿的麦堆就堆在了打麦场中间。看着这丰收的劳动成果,每个人都非常开心。
等生产队所有的麦子打完,剩下的就是挑选晴天摊开麦堆晒场了。晒干后,再组织社员拉到公社粮所或者直接在场里装好麻袋,等郑州的汽车来调运,交公粮。
打麦剩下的麦秸,队长还要组织人员再用牲口碾着溜一遍,把里边残余的麦籽彻底收净。这一遍打完后,还要把麦秸在场边垛起来,留给耕牛作饲料。
垛麦秸垛也不容易,垛不好就会半途而废倒下来。这时候,踩垛的把式已经根据麦秸的多少初步定出了长短,并指挥着送麦秸的人往各个地方放,他站在上边用桑杈来回地摊平、踩实,等地上的麦秸刚好用完,一座十几米长、四五米高的麦秸垛也刚好垛成。踩垛人还要把垛顶弄成半圆形,再用水湿过的麦糠盖上防止下雨进水发霉。在下边,还得用手把麦秸垛四周整理得下小上大不淋雨,方方正正像工艺品。
打完麦的麦茬地,队长组织社员趁墒种下玉米、青豆。打麦场也要套上牲口犁犁,栽上麦茬红薯,这时候才算真正是场光地净麦罢了。
如今,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几千年的麦忙天也不再忙了。到了收麦季节,乡亲们只需开车到地头树荫下指一下地块,就等联合收割机割完接麦籽了。祖祖辈辈背着火鏊子一镰一镰割麦的辛苦,已经慢慢成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