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 练

夜幕刚刚扯去,东方已映出万道霞光,新的一天到来了。困顿一夜的人们,从家里走出,汇成晨练的大军,涌入公园。
他们摆开各种阵势,上演各自的拿手好戏。一队队年轻人跑得大汗淋漓,喘着粗气。“海底捞月”“白鹤亮翅”,怒目圆睁,劈腿展臂,练拳的不苟一招一式。三尺青龙剑神出鬼没,寒光闪闪,带出嗖嗖冷气。跳舞的、唱歌的、拉弦唱戏的、抖空竹的、甩大鞭的,各人都亮出浑身的本事。要采访一下晨练者,这些无疑都会收入您的镜头,可我最注意那水泥路上练书法的队伍。
他们一手提着小水桶,一手握着大毛笔,“倒行逆施”,挥洒泼“墨”,临摹着颜柳欧赵,苦练着真草篆隶。您看,那梅花篆字披寒履霜,傲骨铮铮,似乎看到那钟鼎的斑斑铜锈,还可以嗅到秦始皇统一战争的腥风血雨。
“灿若天问之布曜,蔚若锦绣之有章”是古朴端庄、飘逸潇洒的隶字。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都精雕细刻,亭亭笔锋、条条筋骨突露出楷书那凝重严谨的端倪。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有如驾小舟顺江而下,一泻千里;有如挟长风以奔突,无遮无拦,狂呼疾泄,这是草书的神韵。它外柔内刚,暗藏玄机,它癫狂恣肆却情丝万缕。
这队伍里,有银须拂胸的长者,也有天真烂漫的童稚,也有鹤发玉面、神如梦仙的老太。他们受师指点,或自己揣摩,都聚精会神地练习。
别看这水刷成的字,见风即逝,然而它们清淡而有雅趣。这些字里或渗透着夕阳的无限深情和爱,也可能有梦牵魂绕的幽怨;或勾画着孩子们梦幻般的遐想,也许有他们对父辈的叛逆。
我问过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苦练?一位老爷爷说是一种责任,一位老奶奶说是一种寄托,一位中年人说是一种兴趣爱好,一位少年则说这是他们的追求。他们回答得都很好:兴趣、爱好、责任和追求,才能让这书法艺术的生命得以延续。
有句关于练字的话说,“飞凤家云道德成,练得好了当先生”,这话说得真好,真对!这些老人们在一生苦心孤诣的追求中练就了一手好字,也陶冶了道德情操。“道德成,当先生”。他们刻意师范,精心帮扶,才使少年们将“飞”字写得如雄健的大鹏,展翅欲飞。书法艺术,境界高远,海阔天空,你们想飞,就飞吧,高高的飞吧!飞向远方,飞向未来!
每当遇到这种晨练的场面,我都会凝神伫立。我的神魂就会乘孩子们的“飞”字飞去,飞向那大片小片的宣纸,飞向那琳琅满目的展厅,飞向高山峰巅,飞向云端,飞向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