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着迷的地下健康之宝

一过霜降,回农村老家又看到了那曾经熟悉的出红薯、磨粉子的繁忙场景。在秋冬季节里天天吃蒸红薯、煮红薯、烧红薯、炕红薯的儿时记忆,彷佛就在昨天,那软糯香甜红薯饭的味道令人回味至今。
我的老家位于禹州北部山岗向平原的过渡带。村子南部、东部是平原水浇地,一年两季的玉米、小麦,就是各家各户的主要口粮;村北、村西是缓慢降低的岗坡地,除了种谷子、高粱、棉花、芝麻、荞麦、豌豆这些小杂粮外,最多的还是大面积的红薯。因为红薯的生长比较适应这类沙旱地,并且产量高,一亩地能收四、五千斤。
更重要的是,岗坡旱地的稙红薯淀粉含量高,出芡多。等生产队按照家庭人口分了红薯,各家各户就可以在队里的粉坊轮流磨粉子做粉条了。大人小孩过年割的肉、扯布做新衣,全都指望着卖粉条的这笔钱呢。
那时候,家家户户的口粮都不宽裕。队里分的那点麦子本就不多,会过日子的主妇们要计划盘算好,既能吃到接住下年麦口,还要留住逢年过节、办事待客的专用。每次磨一布袋一风吹好面,倒进面缸瓦瓮里盖好盖,防止老鼠偷吃。过节过会、家里来客了,才会小心翼翼地挖几瓢,烙几张油馍,擀一顿蒜面条支应客人。平时,主要吃的都是吃掺杂着高粱、玉米、青豆等杂粮面擀的杂面条、蒸的花卷馍、烙的玉米面饼子。
也有的家里妇女不会持家,就像农村说的那种“吃馍不查数”一类的人。分了麦子磨了面,可着劲的放开吃。等到过了年刚打罢春,囤也空了,缸也光了,真得成了青黄不接。
一家人总不能扎住脖子饿肚子啊,没办法,当家人只好涎着脸东家借一斗、西院借几升,饥一顿饱一顿地盼麦收。这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吃不穷、穿不穷,打算不到一世穷”啊!
到了秋冬红薯下来的季节,这红薯就成了许多家庭一日三餐的主要食物。巧手的主妇们会利用蒸、煮、烧、烙、炕等多种方法,让一根根红薯变成了形状和味道各不相同的美食。
最简单的是蒸红薯和煮红薯。两者基本类似,都是把一盆红薯洗净,放在铁锅里,加水用火烧开。不同的是煮红薯添水多,几乎淹住了半锅红薯;而蒸红薯放水少,等盖盖蒸熟,锅里只剩一点水或者刚刚没有水,每天的一锅熟红薯,就代替了平时的蒸馍和烙馍,成了人们的主食。
晚上,大人们下地出红薯回来,捅开煤火添上水,再挑些细长条形的红薯洗半盆,用菜刀就着锅沿把整根红薯砍成二指多宽的咕噜。等烧开煮熟,每人盛上一碗,吃着红薯咕噜,喝着煮红薯水,甜丝丝的就算一顿饭了。
早上,主妇们早早起来,蒸上半锅红薯,再熬上一锅玉米糁糊涂,调半碗腌芥丝,一顿早饭就做好了。等家人们都起来后,拿起几根红薯盛碗饭,吃一块红薯喝几口糊涂,软糯香甜。
蒸红薯、煮红薯吃久了,总会让人生厌,主妇们就会想方设法变着花样吃。在自家磨粉子的那几天,她们会让家里孩子端着盆子,到磨红薯粉碎机的出口处接上一盆刚刚磨下的红薯沫,端回家拍拍烙饼子。刚刚烙好的红薯沫饼子对折一窝,趁热夹上炒熟的白萝卜丝,软香筋道;或是把红薯沫摊在蒸笼篦子上,像蒸焖子一样蒸虚糕。出锅后用刀切成一块一块的,就着萝卜丝、腌芥丝,别有一番滋味。
红薯除了鲜吃,还能干吃。
在出红薯、磨红薯的季节,每个家庭都会把生产队分的红薯有计划地分成三类:大部分拉回家磨粉子;麦茬红薯扎成把儿,放进地下红薯窖里留作第二年育苗用的;剩下一些个头小、出芡率低的红薯,就地擦成红薯片,撒在刚刚长出麦苗的麦地里晒红薯干。过几天晒干后,储存起来慢慢吃。
晚上家里打玉米糁糊涂时,会丢进去半碗红薯干。等糊涂滚熟了,红薯干就也煮透煮软了。每人盛在碗里,吃一口红薯干,喝一口糊涂,就一根腌芥丝,连馍都有了。
主妇们还会把红薯干磨面吃。在生产队磨坊用小钢磨把红薯干磨成面后,回家搁上鏊子,烧火拍红薯面饼子。夹上酱豆或烧辣椒,软香;如果是摊上一个撕开两半的熟透蕻柿,那可就是蜜甜蜜甜的美味佳肴了。
中午,主妇们还会用掺了好面的红薯面擀杂面条。水开面条下进锅,再趁空洗两根红薯,用擦萝卜丝的擦刀就着锅边擦进去一些红薯丝。煮熟捞到碗里,浇上蒜汁,就是一碗香喷喷的红薯丝蒜汁捞面条。
杂面条的软筋、红薯丝的脆甜、蒜汁儿的咸香,让干了一晌重活儿的劳力一口气能吃上三大碗。
晚上喝罢汤,主妇们和煤糊住煤火后,用火杵扎个眼儿,让煤火像动物冬眠一样既不灭火、也不燃烧。这时候,再把白天一家人没吃完的熟红薯一根一根地在锅圈里摆开,然后添上半锅水,放在锅圈上。
等第二天早上起来,锅里的热水正好洗脸,而那一根根经过一晚上烘炕的红薯,已经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原先的水分已经蒸发了大半,浑身上下缩成的皱巴巴的,皮肉紧紧地粘连起来,揭都揭不掉。使劲咬一口,筋道香甜,这就是人们最喜欢的绝味美食“炕红薯”。
我们上学的孩子们,起来后都是先跑到到灶屋,把锅台上的炕红薯装满两个衣服口袋,在上学的路上走一路、吃一路,那味道,绝不是煮红薯、蒸红薯、烧红薯可比的。就是现在街头上流行的的烤蜜薯,也根本没法比。只可惜,现在的许多家庭早已改用了燃气灶,那绝味的炕红薯,只能留在遥远的记忆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