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蕉

创业大厦对面的绿化带里,种着几丛株型高大的美人蕉,宽大的叶片墨绿发亮,挺拔的茎秆呈暗红色。它们花开的颜色也不尽相同,有鹅黄、绯红、深红,还有一种好似在朱红的花瓣间喷洒了星星点点的金黄,散发出特有的清香。夏季花开得正艳时,美人蕉随风摇曳、婀娜多姿,就像一位头戴花饰的少女在翩跹起舞,令每天散步至此的我驻足良久。
这些美人蕉的花一直能开到深秋乃至初冬,虽然花色不似先前那般艳丽,但是植株婆娑的样子仍有一番韵味。年前,冬日骤降的大雪加上连日的冰冻击垮了它们,仿佛一夜之间,原本挺拔的枝叶突然就瘫软下来。
我蹲下身子细细观察,根部土壤里有粉红色的芽尖儿若隐若现,被垂下来的叶片掩盖着,这场景极像父母在灾害面前舍身护佑着自己的孩子。相信它们一定会顺利度过寒冬,在翌年长成一丛丛高大又挺拔的美人蕉,继续把美的一面奉献给大众。
其实美人蕉之于我有缘,或者说是有着一些渊源的,因为我平生所养的第一个花卉品种就是美人蕉。
那是中学毕业后的第一年,临近春节时,和我要好的、居住在大山深处龙门村的一位叫“来福”的同学,托人给我捎来一个方方正正的硬纸盒,纸盒开口的地方用针线缝得结结实实,显得郑重而神秘。等我费了好大一番工夫将盒子打开,发现里面装着两疙瘩黑褐色的根茎类东西,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我恍然大悟。原来来福兑现临毕业时的承诺,为我送来了红、黄两种颜色的美人蕉根,还在纸条上详细交代了保存、种植要领。我颇不以为然,也没按纸条上交待的那样把它们放入红薯窖里过冬,而是随手埋在厨房墙角用来保存生姜的小土堆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竟被我淡忘了。
来年二月间,父亲清理那个小土堆,刚铲了一锨就叫起来:“这是啥东西?”我猛地想起那两截儿美人蕉根茎,走近了看时,发现其中一截几乎被锨铲断,茎节上已经钻出了两三个粉红色的嫩芽,约有半寸来长。毫不起眼的块茎竟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倒是我始料未及的,因为期间我连水都没给它们浇过一次。为了不辜负老同学的美意,我决心好好去照管它们。
我在堂屋东西两侧的窗台下分别辟出一小片儿空地,四周用砖头圈起来,小心翼翼地把美人蕉根埋进土里。浇水,施肥,松土……关心倍至,像呵护襁褓中的婴儿。经过半个多月的漫长等待后,东窗下的美人蕉有两棵嫩芽率先沐浴着绵绵春雨破土而出,展示着它的生机和活力;又经过四五天牵肠挂肚的等待,栽植在西窗下的被锨铲伤的美人蕉也终于有一棵绿苗钻出地面。我这才放下心来。
美人蕉慢慢地长高了,宽大肥硕的叶子绿盈盈的,随风招展,仿佛在向人招手示意,煞是可爱。随后,它们的根部又陆续长出多棵枝芽,密密匝匝地挤满了砖圈的围栏。每当我看书写字久了,就走出屋子,瞅瞅这簇,看看那丛,心旷神怡,疲劳顿失;抑或轻轻地抚摸着它们腻滑的阔叶,像老朋友似的打个招呼。
夏天到来的时候,美人蕉已经轻轻松松地长成了两大簇,每簇都差不多有一人高,在微风的吹拂下枝叶摇曳,灵动多姿。而且它们还如期开花,大而肥硕的花朵红黄交映,娇艳多姿,惹得蜜蜂、蝴蝶在花丛间上下翻飞,翩跹起舞,为小院儿平添许多生机。浓郁的花香引来了串门儿的邻居,他们在驻足观赏的同时,还不忘叮嘱我回头给他们留两株种苗。
美人蕉的花期一直持续到深秋。为避免养分消耗,我忍痛将依然青绿可爱的枝叶除去,把它们的根茎带土一起挖出来,除了自己留下一部分放在红薯窖里越冬,其余的全都分给了邻居。看着大家欢天喜地的样子,想到这些美人蕉将会在更多的地方繁衍生息,我心中的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美人蕉随遇而安,不择土壤,抗旱耐涝,不易滋生病虫害且繁衍能力极强,不几年工夫,村子里到处都是它们婆娑的身影。后来有邻居发现,即便冬季不再刻意把美人蕉的根茎挖出来保暖存放,来年它们照样会长成满目葱茏,因而它愈发受到我和大家的喜爱。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喜欢上了养花。
到县城工作以后,我又见到了不同以往的美人蕉矮化品种,虽然偶尔能够见到栽在地下的,但它们多以盆景的样子呈现在人前,黄绿相间的花叶就像一种病态,完全没了我印象中的“阳刚之气”。我曾在一次大型会议上亲眼见到这种矮化美人蕉被移植在一次性塑料营养钵里,再拿来装饰会场,等会议结束又像垃圾一样被扔在车里拉走,完成了它们“昙花一现”的使命。
归根结底,我打心底里喜欢的,还是那种本真的、高大挺拔的美人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