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皮核桃

第一次见到卖青皮核桃是在今年6月中旬,那天我骑车经过市区柏山路,被一阵电动喇叭的吆喝声吸引:“核桃,又香又甜的新鲜核桃……”
路旁树荫下有个简易摊位,一位中年男人坐在矮凳上,手上戴着已被核桃皮染成黑褐色的手套,他一手拿起个青皮核桃,另一手紧握小刀,动作娴熟地削切着,三下五除二就把外皮剔除干净。
迄今过去月余时间,商场超市里也开始售卖鲜核桃,大街上甚至停放有装满青皮核桃的厢货车。这些青皮核桃价格不菲,却深受年轻人青睐。
农谚讲:“谷子上囤,核桃挨棍。”核桃一般在农历八月九月间成熟,农历五月六月间就有大量新鲜核桃赫然上市,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记得小时候,我们整个村子也就五六棵核桃树,夏季结满了乒乓球大小的青核桃,十分讨人喜欢。核桃树的繁育尤为不易,据说种核桃需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来完成,先得把成熟的带皮核桃在怀里焐过,再囫囵个儿埋进土里,在各种条件都具备的前提下,翌年春上也只有至多三分的出苗把握。更紧要的是,一株核桃苗长成大树再到结果,足足需要18年时间,所以民间自古就有“种核桃的吃不到核桃”的说法。
也正是这个原因,核桃树乃至核桃也才显得“金贵”,人们不舍得更不忍心去吃未成熟的青皮核桃,否则其“罪过”无异于糟践即将收获的粮食。而我们这些淘气馋嘴的孩子可不管这些。毕竟在那物质匮乏的年月,但凡能够入嘴的东西都是稀罕物儿,我们往往趁大人不注意,时不时地偷偷爬到树上摘几个青皮核桃来满足好奇的欲望。
现在想来,当时真正令我们乐在其中的,其实是所谓的“尝鲜”前拾掇和把玩核桃的过程。
核桃的青皮与遍布纹理的硬壳黏连在一起,圆实紧绷,为了多快好省地除去青皮并防备汁液沾染在衣服上形成不易清洗的污点,我们来到河滩上,先拿起核桃用劲朝远处扔或摔,使其外皮在与砂石的撞击中造成开裂和破损,然后蹲在河边,以核桃的破损面儿为突破口,一边使劲儿在粗糙石头上磨搓,一边撩着河水冲洗,直到把表层的青皮磨除干净。
我们用石块在核桃中间位置砸开裂口,掰成两瓣,再张开嘴巴,把半拉核桃壳竖放在牙床上,上下牙齿对着匀力去咬,确保外壳裂而不碎。剥去外壳,蜷缩成一团的核桃仁便相对完整呈现在我们眼前了。
此时的核桃仁只有五六分熟,呈月白色,外面贴着一层浅黄色薄皮。这层薄皮入口略显苦涩,细心的孩子会小心翼翼地把它揭去,这样白嫩嫩的核桃仁入嘴甜香、咀嚼起来口舌生津。而有的孩子性子急,毛手毛脚,不等薄皮揭除干净或根本不去揭就填进嘴里,尽管皮仁混合的味道打了不少折扣,却照样令人大快朵颐、欲罢不能。
等我们把各自面前的核桃吃完,再相互看看已被染成棕褐色的双手和灰黄的嘴唇,一个个都忍俊不禁。作为最明显的“罪证”,特别是手上的色渍不经三五天时间根本无法消除,这就等于偷吃青皮核桃的事在大人面前“不打自招”了。
后来,随着农村生活水平的提高和物质条件的改善,孩子们无需再为“吃嘴”而刻意淘气,再加上农业科技的发展,我国培育出多种早产丰产的优质核桃品种并广泛种植,曾经金贵的核桃早已变身寻常果品。然而,若是刻意追求市场效应、人为地造成大量青皮核桃提前上市,又何尝不是一种“罪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