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蔬菜江湖》：蔬菜的魅力

此书是鲁迅文学奖得主、诗人胡弦的散文集。作者选择生活中最常见的36种蔬菜，以超乎菜类本身的感染力为着眼点，挖掘蔬菜所蕴含的情趣、格调、人情、文化，以美文的形式，使熟悉的蔬菜重新给人以新鲜和陌生感，激活其“精神味蕾”。辣椒，在一般人眼中大多只有不辣、微辣、中辣与特辣的区别，在胡弦眼中却并非如此：辣椒的原辣有凌厉的成分，浮躁、愤怒、莽撞、不负责任。合成后的辣就不同了，香辣是聪明伶俐，家常辣是温良淳厚，红油辣是雄健放达，糊辣是大智若愚，酱辣是满腹诗书……

作者把那些常见蔬菜和菜品以轻松、诙谐的笔法，无拘无束地娓娓道来，引领我们在阅菜的同时品味生活，在亲情、趣味、生活感悟、文化传承和淡淡的诗意间穿行。大蒜，在众人眼中无非就是日常调味品，火锅蘸料，吃了嘴里会有味道，久久不散。作者却说：“兄弟七八个，围着柱子坐，一说要下山，衣服都撕破”……虽然是一些蒜瓣，却像好汉，类似《水浒传》中的人物。一帮兄弟呼啸下山去，干什么？自然是闯荡江湖，纵横人间，做惊天动地的事业。大蒜，带着点野气，甚至带着点匪气，但更多的是英雄气。

诗人眼里的蔬菜果然不同凡响，竟有着荡气回肠的江湖味。吴文英在《杏花天·汤》中云：“蛮姜豆蔻相思味。算却在、春风舌底。”姜茶微有甜味儿，到了词家笔下，不但甘香温暖，还能勾春引色，妙解风情。于是，我们常用的生姜，除了辛辣刺激可去腥与“姜还是老的辣”外，在作者笔下化为“金戈铁马”：鲜脆是情，老辣是道。新姜是美少年，是白马银枪；黄姜是张飞，刚猛忠烈，带着点莽撞；老姜是姜子牙，雄才大略又老谋深算。这不同种类的姜，都是肝胆，是心肠，是武功，祛的是风寒邪气，扶的是人间正道。

作者生于乡村，对蔬菜相当熟悉。又有多年地理游历和在城市生活近二十年的经历，经常出入百姓厨房和大小菜馆，对蔬菜从种植到品味都相当熟悉。胖乎乎接地气的南瓜，作者说它是既能出将入相又能布衣钗裙的菜；得煮熟才能避免中毒的四季豆，原来有自己的爱情观，是个完美主义者，它需要得到透彻的温暖，才愿意把美味献给真正爱它的人……那些养育了我们的蔬菜，实际上是忍耐、坚贞、良心的化身。作者描述它们，记住它们，于蔬菜中道出深根厚味。

蔬菜是人类选择与驯化的结果。只是我们常常忘了，这种驯化不是人类的一厢情愿，而是相互的认同和妥协，无论是生理上还是精神上，大家和这些养育我们的蔬菜早已不可分割了。书中的文字，不仅提醒我们来自何处，更是自我清洗、自我教育和人之重新为人。从这个意义上说，作者是以菜叶为笺，给我们的过去写信；以菜叶为旗，给我们的现在导航；以菜叶为帆，给我们的未来送去智慧和灵性。大家应寄万物于自知，怀深意而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