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垕记忆

几日前,看到俊民兄所发现整理的几篇民国时期《矿业周刊》对禹具陶瓷、钧瓷原料来源与烧成的一些概述的短文,已在神垕古镇生活五十年的我,不仅想起了我从小至今听到、见到、经历过的一些琐事,现在回忆起来,对这篇文章也算是个呼应吧。
文中总结民国时期神垕陶瓷大体三类:普通瓷、钧瓷、缸窑。其实神垕自古瓷业发达,所烧瓷器种类繁杂,不仅有钧瓷还有白瓷、三彩、黑釉瓷、白底黑花等等,是中国北方陶瓷中非常重要的窑系。
神垕镇四面环山,已有一千多年的制瓷史,制瓷所用原料大都就地取材,一般胎体用料常有两大类。
一、硬土(俗称),包括青干、黄干(神垕镇周国四山均有土源)。
二、壤土,也称秧土(俗称)。此类土多产于镇内裴家沟、暴沙口、西寺等地,此土一元配方即成瓷,也叫“一和土”、“西寺土”。
文中所说“石磵”、俗称“碱石”,是本地制瓷中的优质瓷土。原矿根据外观颜色大致分为“黑碱”“青碱”、“桃花碱”,多产于神垕镇之西,磨街镇尚沟北(古称龙华山)一带。因其烧成后白度高,在粗瓷碗生产中多作化妆土应用,也是瓷胎中的瓷土常用原料。
文中所记“碗药“、也称“釉药”、“本药”,产自神垕镇西北,方山镇的李村药山一带,是一种优质瓷石。烧成后釉面微黄,上世纪五十年代之前,神垕制瓷业应用的还有“安阳白药”(瓷石)。
说起釉药,想起小时候在家翻东西玩,无意中看到我父亲(刘振海,原禹县钧瓷二厂技术厂长)笔记本上有一个不认得的字--“石+岳”,再后来见大哥(刘建军,曾任禹州市钧瓷一厂厂长、书记)写釉方时常把“釉药”的药字写成“石+岳”。我问大哥,大哥说念“yao”,(方言念yuo,即“药”字。)我查了字典,查不出来。
“釉药”是全国瓷区通用的叫法,但神垕窑工却约定成俗,都用“石+岳”代替了药字,这也算是民间流传的异体字吧。
文中所提“黑药”,产自神垕镇,镇区附近储量丰富。它一元配方高温烧制成釉,也可多元配方应用。旧时神垕镇产的粗瓷黑釉罐、坛、盆,多用这种釉药。
文中提到的马牙石,学名叫“方解石”,多产于神垕附近的角子山等地。
文中还提到仿宋钧瓷,当时在大窑中烧制的仿宋钧瓷有两种烧制风格,一种是氧化焰烧成的天青釉,俗称“大火兰”、“大窑兰”,另一种是在釉料中加铜,匣钵内放炭扣烧,此法能烧出红钧,即文中写的带彩钧瓷。
最后说说仿宜兴壶。
文章中说,民国时神垕仿造宜兴壶,坯子用的紫土在神垕南山。不错,现在依然有这种土。
说成型时用“脱工”,现在说法叫“脱坯工”,此事真实。
解放前我家是做“带货”的,听奶奶(刑大妮,《钧瓷志》记录的第一位钧瓷女艺人)说,做带货,也就是我们做好了坯在别人窑上带烧。生意繁荣时,奶奶领着一二十个人生产。小时候常听母亲说起,父亲年轻时用神垕的紫砂土脱筒子壶坯是一绝,在坯体上刻画的花草鸟虫活灵活现。筒子壶,即仿宜兴壶的一种大壶。
可见,文献记载的神垕仿造宜兴壶的工艺,一直在传承着呢。
我小时候每次从瓷厂窑号走过,听到师傅们拉坯、施釉、装窑、烧窑、练泥时,口中喊出“杀”、“杀”的声音。这是窑工对生活的一种宣泄。
那堆积如山的柴火垛,那与房屋齐高的煤堆,都让我望而生畏。硕大的泥浆池边,工人“绰泥”时喊的号子……种种场景,历历在目。这是我终生难忘的瓷镇记忆!
沉淀好的泥,有些为了急用,被摔在泥池的墙上凉着,有些在泥池中自然挥发水份。半干时,泥块上裂出一道道纹理,像一块块大的豆腐。这些场景,都已不存在了。
至于文中所记民国时神垕的几十座老式大窑,现在也所剩无几。昨天与好友一同掰指计算,这些见证神垕瓷业发展的老式窑炉已不足十座。古瓷窑,见证了神垕镇瓷业的兴衰和发展,希望这些遗留下来的古瓷窑,能得到妥善的保护……
能记起的古镇瓷事很多很多,这次就先聊到这儿吧!
由于种种原因,禹县神垕制瓷业留下的文献少至又少,即便是偶有小记,有时也因当时条件所限,不尽完美。能从茫茫史海中见到一丝珠光贝影,应该感谢俊民兄这样的有心人。真切希望有更多的朋友关注钧瓷,关注神垕瓷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