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轳辘”和“捞水桶”
说起井,我村人都觊觎邻村谷水河那眼水车井,可由于我村地势高,那样的井在我村是抽不上来水的。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队只有200多口人,只有一口井,在街中心黄毛家的门前。一边是碾,一边是井。井周围用蓝砖砌了个高出地面三十公分的台子,都叫井台。井台四角各有一个方形砖柱,上面用瓦别了一下,叫干别瓦房,像一个小亭子,一防刮风下雨往井里进脏东西,二方便下雨天人们担水不受淋。
井口有七十公分见方,四边四块青石条稳着。往井里一望,黢黑,只有下面明明的一片水。由于常年用桶往上绞水,都说下面水的面积有一间房子大小,叫作“庵”。
轳辘是东西向,人们绞水时面南背北。轳辘左边栽着一个南北形人字架做支点,不过人字是出头的,轳辘的轴放在上边人字架出头的窝里,后边立着一条和人一样高的青石条。
青石条齐胸高,有一个方眼,轳辘轴的一端固定在青石条眼里。轳辘两端的内孔各有一个轴承套在轴上,右边是一个弯形的把儿,粗细一只手刚好能抓住。
轳辘上缠的是耐磨的牛皮绳,绳子的下端有两米长的铁索。铁索耐水泡,且能系住绞水用的桶。最初的铁锁扣是这样的:铁索的下端是一个十公斤大小的圆环,圆环里套着一截短铁索,短铁索一端是一个圆环,一端是横着的一拃长的铁棍。拽着铁棍、穿过桶拎,往另一端的圆环一穿,圆环便拌着一拃长的铁棍晃悠悠地下井了。
系好以后,桶往井口轻轻一丢。桶坠着轳辘,轳辘便“唰唰唰”地转起来,此时双手奓开像刹车木一样卡着轳辘下滑的速度,这也是个技术活儿,要不然就会像人们常说的“放野轳辘辘里”,随着下滑的加速度,桶“嗵”一声撞到水,这样绞不了几次水桶便报废了。若是你手奓开得晚,等轳辘呼呼呼地转开了去卡,那样轳辘和手的摩擦会灼烧的。
这样的铁索扣很容易被撞开,因为设计也太简单了,一不小心桶便掉井里了。一挂轻轻的轳辘绳绞上来,一圈人都说你“没成色”,相信多年前的不少人都有掉桶的经历。
掉进几个桶,常坐在门口的黄爷爷又有事情做了,掉桶人拿着一毛找(八分钱一盒的烟)的香烟求黄爷爷了。
“黄爷爷,嘿嘿,帮帮忙吧!”
“桶又掉井了?”
“嘿嘿!”
“嘿嘿!”黄爷爷也咧着嘴朝你“嘿嘿”两声便知是弄啥哩。
黄爷爷不但是捯饬碾的能手,还是个公认的捞桶能手。门前里后,无论谁张开嘴了,他都会热衷地为你办事。先找三个三齿铁筢子,把三个铁筢的九个齿朝外用一条细绳绑在一起,再绑到轳辘绳上,黄爷爷搬个小凳子往井口一坐,旁边放一盒一毛找的金稻烟,真有点放长线吊大鱼的架势。其实,从井里捞桶真还该有点钓鱼的耐心和决心。它虽不是大海捞针,但你要没那决心和耐心也真如大海捞针一样。下面一间房子面积的水,一个光秃秃的桶,铁筢子的直齿怎能好勾上?
能勾住桶拎的几率太小了,几乎微乎其微。因桶拎那儿桶上一平,只有拳头大的一个小孔,但只要勾住桶拎,那就像倒刺勾钓鱼跑不了的。
只见黄爷爷双手拽着轳辘绳,“嗵”的一声,把筢子沉入水底,然后牵动着轳辘绳使筢子顺着井底滑,感觉筢子撞着硬东西了,牵着绳使筢子往下墩墩,再往前移移,慢慢上提一下。重了,肯定是勾住东西了,然后慢慢绞轳辘,好似在提着一块玻璃,怕碰了,怕碎了。
下边哗哗水响,东西出水了,他一手轻轻绞着轳辘,一手扶着轳辘绳,生怕绳背了发出颤动。他双目注视着下面那东西,看清了,是一个桶,不过勾得不牢,他心里有说不尽的成就感,可还不敢大意,慢慢的,慢慢的,只听嗵的一声,轳辘猛一轻。唉!绞到一半桶又掉了。
“勾住桶底了。”黄爷爷沮丧地说。
后来下面的铁索扣又进行了改进:一端把直棍改成了一拃来长的直鼻,中间有一扁指的缝隙,另一端的铁锁圆环刚好能塞过去,圆环一横,锁得很牢,再也不往下掉桶了——由此,黄爷爷的“捞桶”技艺失传了!再后来,就连辘轳井也难觅其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