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先生收蝉蜕

    夏季到，又闻知了叫。看到知了蜕下的外壳，我不禁想起苗先生收蝉蜕的故事。

    小时候，我们村有一家药铺，掌管药铺的是一位60多岁的苗大夫，他从县城中医院退休后回到村里开了这家药铺。据村里老人讲，苗家世代从医，即使在战乱年代也没有歇业。苗大夫幼时师从祖父和父亲，后来又读了医学校，医学功底扎实，经验丰富，时常有外县患者慕名前来，村民多以“先生”来尊称他。

    苗先生本就家资殷实，又月月都有一笔退休金，对药资多少似乎不太在意。他曾谦虚地说，“（开药铺）就是给自己找点儿事干干。退休了总不能天天混吃等死吧？咱也治不了大病，有个药铺就能方便邻里乡亲。”村民找他看病时，他都尽量不开西药或成药，而是开一些村民方便找到的中药材，甚至有时候直接告诉村民用某种药材以及使用方法，让村民回家自己找药、熬药，这就给村民节省了不少费用。

    有一次，一位村民找苗先生看病，他随口问道：“（你）家里有知老猴皮吧？有就拿来点儿。”知老猴皮是我的家乡对蝉蜕的俗称，是一味常见的中药材，《本草纲目》等中药典籍中均有收录。苗先生常以蝉蜕配药治疗儿童惊厥、成人眼疾、咽喉疼痛等常见病。那位村民家里刚好有一些，苗先生就给他省下了几毛钱的药资。村民听说蝉蜕有用，便把捡拾到的蝉蜕存起来，每积攒到一捧，就给苗先生捎来。

    有一天，一位村民让孩子来送蝉蜕，孩子不小心将蝉蜕掉到了地上，惊慌之下又踩了一脚，蝉蜕全碎了。孩子以为自己惹了大祸，吓得不敢回家。苗先生安慰他说，不着急用，有时间再去拾一些。这个孩子果然再来送蝉蜕，苗先生过意不去，给了他一毛钱买糖吃。消息传开后，村里的孩子们就以为可以将蝉蜕卖给苗先生，开始主动捡拾蝉蜕。一开始，苗先生不知道为何一下子有这么多孩子来送蝉蜕，弄明白以后哭笑不得，但他没有说破，反而公开说“两个蝉蜕一分钱，交得越多换钱越多，20个起收”。这个意外之喜让孩子们高兴了很长时间：终于可以自己挣钱买糖吃了。

    家长们很快知道了此事，训斥孩子，说苗先生用不了这么多蝉蜕，人家收蝉蜕给钱是心善，可不能占这种便宜。村民和苗先生聊天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苗先生哈哈大笑，摆摆手说：“不是啥大事，一共也没几个钱，咱们小时候不也嘴馋吗？”

    20世纪80年代后期，我到外地读书，后来在外地工作，很少再回村子。前段时间老家有人来省城办事，不知怎么说起了苗先生。大家都说苗先生医高心善，是个好人，虽年过九旬但身体硬朗。苗先生现在不开药铺了，但遇到有人上门求医，他会免费看病。